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
故乡的秋,是一年中最激情饱满、富足丰稔的季节。稻谷香里“晒”丰年,立秋晒秋,一切都因成熟而透出香甜温馨的气息,浪漫又炽热。
一
谷黄时节,朋友老贺的草把龙业务,又接到一个“大单”——龙队要去长江三峡(梁平)晒秋节开幕式进行“祈福庆丰年”表演,需制作两条大龙和33条小龙。
老贺既是梁平癞子锣鼓的传承人,也是礼让镇龙舞队的“龙头”。5年前,他制作的203.19米巨型草把龙成功申报吉尼斯世界纪录,老贺也成了当地民间艺术响当当的“咖”级人物。
炙热的阳光下,知了聒噪,老贺眉头紧锁。
制作草龙需手割的糯稻秸秆,但往年的稻草库存刚够完成小龙制作;这次晒秋节新增泼水环节,稻草吸水会变重,将给表演带来难度;舞龙需要20多人,这段时间恰逢假期,一时难以组织学校龙队学员参加……
一筹莫展之际,有人给老贺支招:用仿真秸秆材料代替传统稻草,易于制作且耐水耐火;邀请赋闲在家的街坊邻居和回乡大学生,组成老中青结合的龙队进行集中培训……
老贺觉得“吉人自有天相”,多次发来排练视频,我也不忘给他点赞鼓劲。
有逾千年历史的礼让草把龙源于当地的祈雨民俗,将龙神敬畏、天地护佑、幸福祈祝一并集纳,成为具有表演、观赏的民间舞蹈艺术和市级非遗项目。
转眼间,晒秋节到来。
天刚蒙蒙亮,老贺和他的龙队,就从礼让镇来到了双桂田园·万石耕春开幕式现场。
锣鼓喧天庆丰收,龙腾田园迎祥瑞。只见两条草龙时而腾起、时而俯冲,如行云流水、似腾云驾雾,蔚为壮观。
在“龙头”老贺的引导下,队员个个成为功夫了得的“驭龙高手”,通过肢体的运动和姿势的变化,完美流畅地完成“造福众生”“天人合一”等动作。
一群身着蓝色印花布的女子挥动水瓢,嘻嘻哈哈地给草龙润身,感谢草龙施雨润洒庄稼,使得人间风调雨顺。
在乡下,舞龙泼水还有洗去污秽、祛病消灾、护佑万事通达之意。
清水打湿了老贺全身,沁人心脾的清凉和未曾有过的惬意向他涌来。
二
“开镰啦——”晒秋节现场传来一个略显沧桑而喜庆的声音。
在草龙的簇拥下,一位乡贤手捧装满五谷的升斗缓步进场,脸上写满庄严和凝重。
田野飘来开镰仪式诵辞:感恩上苍,赐风调雨顺之福;感恩厚土,育万物滋荣之德;感恩先祖,传农耕之法;感恩耕者,成丰收之盛景……
立秋开镰,象征着农人开始收割成熟的庄稼,寓意着开启丰收的欢庆景象。
乡亲们高高举起的镰刀,尤似父亲的身影,终年忙碌而累弯了腰。父辈们腰虽佝偻弯曲,却不失钢的坚韧,在收割稻谷的时节,总会在季节的深处闪耀。
开镰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农事仪式,是世世代代子孙对土地的敬畏,更是祖祖辈辈渴望的目光,延展着对土地最深沉朴素的情感。
朋友杨哥也参与了晒秋节开幕式,与老贺舞龙时云翻乾坤、气势如虹不同,他躲在舞台角落,操控着植保无人机。
杨哥是田中秧农业科技股份合作社的负责人,在全国各地管护农田面积超过11万亩。
立秋凉风至,禾黍盈满仓。农人们挥舞镰刀的声音、杨哥合作社联合收割机转动的声音、一簇簇稻谷迎风摇曳的声音,即将弥漫乡村的上空。
与杨哥打招呼的“熟脸嘴儿”特别多,蟠龙的、安胜的、仁贤的……
杨哥在这些镇街开展水稻社会化服务,有三款产品上榜首届“重庆十大好吃大米”。
有大嫂问晒得黢黑的杨哥,如花似玉的老婆还让落屋不?不善言辞的杨哥浅浅地笑笑,被阳光包浆的脸仿佛飘过一丝红晕,露出两排牙齿,如“好吃大米”一般洁白。
三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时和年丰,多黍多稌。
立秋伊始,稻子摇曳生姿,灿烂而丰盈,荡漾着酽酽的谷香。农人把割下的第一把稻谷熬成粥,以此来传承祖先的勤劳与智慧,寓意天道酬勤。
中秋时节举行的“尝新”,将用清香的新米饭,敬天地风调雨顺,谢祖先开荒垦殖,祈来年五谷丰登。稻谷香里说丰年,新米清凌,仪式庄重,亲情暖暖。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数千年农耕文明的濡染,孕育了故乡“士笃儒风”的人文气息。“开镰”“尝新”等农事民俗得以固化并世代相传。
晒最丰收场景,晒最幸福笑脸,晒最好吃稻米……庄重的晒秋仪式,晒出的是人们发自内心的欢喜。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这是希望的田野,这是丰收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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