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韩振 刘博伟

　　受大山阻隔，土地贫瘠、交通不便的大巴山区，走上了“生态优先，绿色发展”的道路，越来越多的群众靠着吃生态饭脱了贫　

　　这里曾经产业空虚，群众挣钱主要靠外出务工，如今围绕绿水青山已形成了从初级产业到延伸产业的立体绿色产业

　　补齐市场化主体培育不足、农产品包装不够等短板，大巴山区的发展后劲将更足

　　在大巴山深处的重庆市城口县北屏乡苍坪村，一片片金黄的油菜花点缀在苍翠的山坡上。55岁的吴应豪忙个不停，他一会儿打开桶盖，查看桶里的蜂窝状况；一会儿抬头远眺，看着蜜蜂从花丛中返巢。

　　父辈都是养蜂人的吴应豪，是村里最资深的养蜂人。20世纪七八十年代，村民开荒种田，山上大片林地被毁，蜜蜂因无蜜可吃，经常被饿死。近年来，在退耕还林、产业扶贫等政策扶持下，当地生态环境持续改善，吴应豪不但将蜂群规模扩大了3倍多，还带领全村人养起了蜜蜂。苍坪村成了远近闻名的养蜂村。　

　　秦巴山区是国家集中连片特困地区之一，也是脱贫攻坚主战场。记者在大巴山区采访了解到，这里正改变传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观念，青山绿水好颜值换来了好收益。

　　转观念靠山爱山

　　“过去村民不懂生态价值，毁林造田，把山坡上的树木砍了当柴烧，种上产量不高的土豆、玉米等农作物。”吴应豪说，山上各种树木以及野花为蜜蜂提供了丰富蜜源，植被的破坏让蜜蜂吃不饱，甚至被饿死。那时，他一年只能养二三十桶蜜蜂，赚不了多少钱。

　　退耕还林政策、产业扶贫政策的推出，扭转了局面。“退耕还林政策给村民带来更高收益。村里搞起了产业扶贫，村民们在山上种了经济林、生态林，光秃秃的山坡又穿上了绿衣服。”吴应豪说。

　　在苍坪村骋目山野，一片碧绿，有松树、柏树、板栗树、樱桃树……一些村民还在树下套种了中药材、庄稼等。吴应豪说，生态越来越好，蜜源也越来越丰富。

　　“这几年村里有三四十户群众跟着吴应豪养蜂，去年全村蜂蜜卖了100多万元。”苍坪村驻村第一书记赵勇说，养蜂已成为村里一大产业，不少贫困户因此脱了贫。如今，村里的贫困户从83户317人减少到4户9人。

　　建档立卡贫困户李福坤在吴应豪的蜂场务工。3年前，在吴应豪的帮助下，李福坤养了20多桶蜜蜂，很快，他就尝到了甜头：每年除了务工收入5000元，蜂蜜也能卖两三万元。如今，李福坤已经脱了贫。今年，村里又有十多个建档立卡贫困户打算养蜂。

　　“蜜蜂不愁吃，优质蜜源提升了蜂蜜质量，一斤蜜能卖到100元。”吴应豪说，他逐年扩大规模，现在已经养了100桶蜜蜂，每年产蜜1吨，年收入达20万元。

　　赵勇说，过去的“靠山吃山”是砍柴生火开荒种田，现在的“靠山吃山”则是植树造林养蜂致富，“转了观念靠山爱山，要向好生态要经济效益。”

　　好生态育绿色产业

　　摆脱贫困，要靠产业。曾经，大巴山区面临着产业空虚困境。土地贫瘠、交通不便，群众只能种农作物维持生计，挣钱主要靠外出务工。

　　随着国家扶贫力度持续加大，交通、水利等基础设施极大改善，为当地发展产业奠定了坚实基础。如今，大巴山区围绕绿水青山已形成了从初级产业到延伸产业的立体绿色产业。

　　初级产业正提档升级。过去，玉米、红薯、土豆“三大坨”曾长期占领大巴山田地，经济效益低下。如今，已逐步实现了由传统农作物向高效农作物转变，土地产生的经济效益大幅提升。

　　巫山县巫峡镇，地处长江之畔，独特的地理气候条件让这里出产的脆李格外脆甜。以前，村民只种几棵脆李自己吃，田里种着“三大坨”。在当地政府提供种苗和技术扶持下，脆李得到大面积推广。目前，全县种植脆李25万亩，涵盖5.2万户村民，其中贫困户达9000多户。去年，仅脆李销售就有13.34亿元收入。

　　3年前，36岁的巫峡镇柳树村果农严长江从深圳辞职回到村里种了30亩脆李，专职当果农。去年，他的脆李每亩收入3000元。尝到甜头，他又在村里流转了200亩地。　

　　如今，大巴山区每个区县都有独特的高效农产品，形成了规模和品牌，带动大量乡亲脱贫致富。

　　延伸产业也逐步崛起。大巴山区各区县挖掘自然资源、人文景点等文旅资源，发展乡村旅游，让乡亲们吃上了旅游饭。

　　4月里，奉节县莲花社区正是草莓采摘季节。莲花社区党支部书记朱炳宣说，过去全村人均年收入仅5000元，六分之一村民生活贫困，大部分劳力外出务工，土地荒芜。

　　2016年，莲花社区建立了由村党支部和村委会领导的“莲花社区股份经济合作社”，带领群众走“生态农业+乡村旅游”之路，流转全村土地，种植经济价值较高的油橄榄、莲蓬等农作物以及软籽石榴、脆李、葡萄、草莓等，并以特色水果采摘和青山绿水为依托，发展乡村旅游。

　　高效、生态农业，不仅给莲花社区带来可观的直接收入，还带动了乡村旅游发展。“每年来采摘、游览的旅客达一两万人，旺季每天超过五六百人。”朱炳宣说，不少村民开起了民宿、农家乐。

　　绿色发展，让村民们的腰包鼓起来。记者在云阳、奉节、巫山、城口等地处大巴山的区县采访了解到，这些地区游客人数和旅游收入每年呈10%～20%的速度增长。“旅游是典型的绿色、富民产业，旅游业的持续向好，说明‘生态优先，绿色发展’的路子走得顺畅。”奉节县委书记杨树海说。

　　补短板后劲可期

　　大巴山区多位受访基层干部告诉记者，随着基础设施和产业状况持续改善，当地群众稳步走上了脱贫致富的道路。但目前，绿色发展仍存短板，补齐后，大巴山区的发展后劲将更足。

　　首先，市场化主体培育不足。近年，大巴山区通过发展绿色产业，取得了可观的经济效益，但其中也蕴藏着隐忧：不少地方的农产品消化，依靠的是消费扶贫方式，如果离开了对口帮扶政策，农产品可能面临卖不掉的风险。

　　“消费扶贫只是权宜之计，要想可持续发展，还是要走市场化道路。各地在消费扶贫的同时，还应注重培育、引入市场主体。”赵勇说。

　　其次，农产品整体包装不够。目前，大巴山区不少区县的农产品已形成较为响亮的品牌，比如城口老腊肉、巫山脆李、奉节脐橙等，但类别仍较单一，未能覆盖到其他种类，其他农产品知名度不高。

　　多位受访干部建议，在单一品牌日益响亮的情况下，还可将重心放在打造其他品牌上，甚至打造区域农产品的整体品牌，通过品质把关、形象提升、产品搭配等方式，提升本区域农产品的集群效应。

　　秦巴山区

　　秦巴山区跨河南、湖北、重庆、四川、陕西、甘肃，是14个集中连片特困地区中跨省份最多的地区，覆盖县（市、区）75个。片区受大山阻隔，地形复杂，自然灾害易发多发，因灾致贫返贫现象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