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16万张照片、45万字记录乡愁 酉阳摄影家黄德权和他的《原寨》
10月17日清晨,武陵山腹地的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县苍岭镇石泉苗寨被薄雾轻笼。青瓦木墙的吊脚楼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石板路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59岁的黄德权背着30斤摄影器材,又一次踏上了这片他守护了11年的土地。
“黄老师,又来了啊!吃饭没?”
“吃过了,在修瓦片哟!”
一声问候,一个微笑,是11年坚持换来的信任和亲近。村民口中的“黄老师”,是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黄德权。为了系统记录酉阳的传统村落,他跑废两台车,换了3台无人机,相机维修了无数次,用16万张照片、45万字,把乡愁装进散文摄影集《原寨》里。
1966年出生于武陵山区的黄德权,对土地怀有天然的眷恋。童年时,他和伙伴们围捕野山羊、野鸡,女孩们学哭嫁的歌谣;过年时,东家的石磨在推响,西家的碓窝发出“哐当哐当”的节韵。“每到饭点,男人们端着土碗蹲在门槛上吃饭,隔着院坝唠家常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他说。
靠着读书走出村庄后,他当过教师,后修读中文专业。1990年,他用朋友赠送的一台珠江相机,开启了他的摄影生涯。
2014年,黄德权开始零星拍摄武陵山区的古村落。“几乎是一种责任和本能的驱使。”他回忆道。2016年,时任中国摄影家协会副主席陈小波的一句话点醒了他:“要忠于自己脚下的土地,摄影素材就在我们身边。”从此,他的拍摄有了明确方向——系统记录即将消失的传统村落。
步履不停,他记录下100余个古村落的兴衰变迁:烂田沟、矮子沟、烂古溪……这些隐于深山的村落,在他的镜头下重焕生机。为捕捉晨雾中的花田梯田,他凌晨三四点驱车前往;为拍摄不通公路的村寨,他背负二三十斤设备徒步一两个小时。
“我本身就是苗族人,但是小时候印象中的苗寨,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了。”黄德权说,很多人都把自己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忘记了。他也在寻找乡愁,能够通过照片和文字把传统的村庄传承下去,付出再多都值得。
在《原寨》中,他既记录了吊脚楼的建筑细节、族谱的墨迹、墓碑的刻文,也捕捉了村民干活的瞬间、门槛上慵懒的猫、断壁颓垣的屋子。“就这样,千万别看我。”黄德权碰到正在干活的村民,总会这样轻声提醒,他说,“一摆拍,古寨的‘原味’就没有了。”
拍摄古村落的艰辛远超想象。山洪突发,车陷泥潭;马蜂追来,他只能用衣服裹头狂奔;11年间,车表里程共计26万公里,跑废两台车,换了3台无人机,相机维修了无数次。“镜头跑丢了,手肿了好几天。”他顿了顿,“有些事,总得有人做。”
温暖同样刻骨铭心。在石泉苗寨,村民用苞谷粑和火塘边的闲谈招待他;在烂古溪,他在墨水瓶改制的煤油灯下,听老人讲述村寨往事;在铧匠沟,离别时村民往车内塞红苕的温暖,成为他坚持的动力。
黄德权的镜头,既不回避村庄的破败凋零,也不概念化地铺陈田园牧歌。
在他的记录里,村庄正悄然改变:大学毕业返乡的“90后”何家岩村女孩何权艳在直播间推销“酉阳800‘云稻米’”,更年轻的“00后”齐腾云在百年老屋里编织西兰卡普,织机声声,订单不断;在何家岩,曾经的牛圈变为临崖咖啡馆,拿铁香气四溢;废弃仓库被改造成明德书院,老人在这里下棋,孩子在这里阅读……
就在他穿行在苗寨青石板路上的前两天,全国传统村落保护利用培训班在酉阳举办。这场由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村镇建设司、全国市长研修学院联合组织的培训,让这座武陵山区的县城汇聚了来自全国的目光。作为重庆市传统村落数量最多的区县,酉阳拥有的41个中国传统村落,正在成为全国传统村落保护实践的重要样本。黄德权的记录,正是传统村落保护利用的生动实践。
“我靠读书走出村庄,又借着相机回到了乡村。”他的手指落在《原寨》里一张土家吊脚楼的照片上,“我记录的,不只是一去不返的乡愁,更是一个关于文化传承与乡村振兴的,正在发生的、充满生命力的中国故事。”
窗外,73岁的村民何绍华站在修缮一新的吊脚楼前,呼唤着在古树下玩耍的孩童回家吃饭。孩子们蹦跳着跑过青石板路,一如70年前的他自己。
在这里,时光仿佛打了个转,又继续向前。老寨依旧,却已然新生——这新生,既在镜头之内,更在镜头之外,在全国传统村落保护利用的实践中,在无数守护者的共同坚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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